九 試啼聲身登杏壇
他那個人在家從來不談公事,他究竟作些甚麽?如何作法?我一點都不知道,也懶得去管。這次生頭胎時,久等還不見人,待母親派人通知才到醫院探望。提起這件事,總覺得應該責怪他,埋怨他,彷彿有鯁在喉,不吐不快。在我開始要抱怨時,卻發生急着獻寶的事。過了不久,方明瞭不是疏忽而是忙碌,不是怠惰而是無暇,不是漠不關心而是分身乏術。形勢所迫,由不得自己。
原來空軍第三軍區司令部的統計室是新成立的機構,以往沒有此項業務,自不會網羅此類人才。由於待理的工作過多,現有人力無法支應,既然編制有缺,何不進用新人,才有登報招考統計員的事。統計主任劉林是航空班一期出身的飛行軍官,統計員田自昭是秘書轉業,此二人曾在南京小營空軍總司令部接受為期三週的統計專業訓練,由美軍顧問金洗中尉主講。從所發的教材來看,內容極為簡易,除空軍專用術語及規定的簡單計算公式外,脫離不出平均數與百分比的範圍。但對統計表圖的製作有較為詳盡敍述,非一般統計書籍所能及。無怪當日的統計試題範圍,與高等統計毫無關係。
既然有相當多的工作積壓,急待生力軍支援,所有一切人事處理過程都採快速方式,才有先行報到的權宜措施。空軍像陸軍、海軍一樣,也有規定穿着的制服,補給則按期供應,幸好他有一套卡其布的中山裝,不仔細看勉強可以充數,由文書員劉子文借給空軍軍官舊軍帽一頂,算是出入營區的識別證件。那時空軍沒有職員證,由軍帽帽徽區別官士。帽徽用金屬線繡成,體形頗大,軍官為金色絲線,士官為銀色絲線,民間不易仿造。而且空軍人數不多,官兵多相認識,一二新人加入,不久即可辨認,不愁肖小混入,倒也可算是澈底的保防措施。沒有多久,到了六月,有夏服布料供應,才解決了制服問題。用中山裝混充軍服的事,已經長達三個多月之久。新制服配上新軍階,才顯出空軍氣質,出現一付英俊氣概。果然是人靠衣裝,佛靠金裝。
新制服上身,佩戴全副領章肩章,尤其是飛鷹特別耀眼,遇到舊日的同事同學,都以飛將軍稱呼。校慶當天,回到武功張家崗,吸引很多人的注意,復員期間同學請他幫忙購買機票,也算稍盡綿薄。後來他又為同學介紹在空軍裏工作,文件使用中文打字機。那時中文打字機並不普遍,不要說學校,就是政府機關也不會有。空軍為新興兵種,得天獨厚,才得如此。
俗話說:「隔行如隔山」,又說:「難者不會,會者不難。」事實也確是如此。他對空軍日常業務,完全陌生;特殊軍事用語更是莫知所云。田自昭的經驗豐富,本身又多才多藝,聰明有餘,專業技能不足。所以很多事情,須要先行溝通觀念,才能着手,進度自然迂緩。又聽說總司令部督察室,七月間派人前來視察業務,這項新興工作,既無成規可循,又乏成果借鑒,只好多加準備,全力以赴。他正趕上這個時機,除白天工作八小時外,晚上還須加班三小時。司令部沒有膳食供應,中飯晚飯都要回家。將往返所費時間計算一起,至少每天要耗費十四五個小時以上。一連幾個月的過度超支體力,我都覺得於心不忍。固然空軍待遇優厚,讓人垂涎,那裏知道待遇好的工作負荷也大。等到總司令部視察過後,才恢復正常上班時間,不用加班。
好日子過了一個多月,空軍為開展統計工作,採用業務競賽方法,期收集思廣益功效。他又開始忙碌,夜夜加班,致使我人在醫院,他都無法抽身。在「非不為也,實不能也」的外在因素限制下,埋怨也解決不了問題,我才澈底的原諒了他,以後不再提這件事。
福利方面,空軍也比其他機構為優。經常有眷屬實物配給,包括食物,衣料,煙酒,以及薪炭等,日用品方面也可說不無小補。隨着薪資的改善,我們的開支也大形增加。首先是玉蓮的工資,其次是育嬰用品。我倆不但沒有提高生活程度和品質,反而更為節約,務必量入為出,絕不可使其出現赤字。
他在空軍,有吉普車可用,趁便要駕駛士教他開車。那時沒有駕駛教練場,就利用飛機場的滑行道,還可以就近在機場加油,十分方便。有一次一架飛機正好從停機坪轉向滑行道,幾乎相撞,要是發生意外,後果實難預料。就這樣他學會了開車技術,上下班時,偶爾也會自己駕車,不用駕駛士。有一天,心血來潮,約好駿源銀號的老同學段登洲,同遊臨潼,由他開車。早去晚回,露了一手,玩得並不怎麽樣,但留下恒久的記憶。
我將要畢業,學校尚未分發工作,適田自昭調差南京,田太太陳奕濤在西北大學附小執教,臨時無人接替,商得校方同意由我代課,於是坐上師範學校培育教師的寶座,作起「人之患」來。西北大學距我家很近,出井上將街勿幕門,沿環城公路約千餘公尺,就到校門口。不必搭乘任何交通工具,徒步也不過二十分鐘。就這樣便在畢業前,先暫時作小學教師;畢業後也未能到中學執教。想到自己的主修是英文,教的卻是國民基礎教育,所學非所用的現象又在我的身上發生。真不知道普天之下這種事實究竟有多少?如何才能夠人盡其才,學以致用,確是社會的一大問題。任何人一離開學校,就能得到和個人志趣相投,而且與所學有關的工作,的確是少之又少。絕大多數都是騎驢找馬,先求有個工作,再等機會更換比較好一點的,最後才安靜下來,成為終身職業。初次就業是不是符合理想,是不是適合志趣,是不是用到專長,也就顧不到那許多了。
常聽人說:「結婚是戀愛的墳墓。」也有人說:「畢業就是失業。」或許是上蒼的安排,或許是社會的常態,我遵循着成家立業的老路前進,先結婚而後就業。由於他在就業上曾遭遇到困難,公公和父親全力協助,省主席及廳處長儘量設法,才在農業改進所謀得一枝之棲。我比他情況尤差,那能不提心吊膽謹慎從事。孰料得來全不費功夫,沒有嘗到覓業、待業、失業的苦惱。
「教師」初稱為「師」,孔子說:「三人行必有我師。」韓愈在《進學解》中說:「師者,所以傳道、授業、解惑也。」《禮記》學記第十八:「記問之學,不足以為人師。」又說:「學者有四失,教者必知之。人之學也,或失之多,或失之寡,或失之易,或失之止。」《呂氏春秋》尊師有:「生則謹養,死則敬祭,此尊師之道也。」昔日私人所設教學之地方為「塾」,執教者為「塾師」。古人席地而坐,以西方為尊,乃稱塾師為「西席」。「夫子」則為師之尊稱。先秦以來,國家教師稱「博士」,相當現代之教授。唐宋將專業細分,而有「經學」、「律學」、「算學」博士之別。漢代博士祭酒為五經博士之首。或稱太學教師為「學官」,《史記》儒林列傳第六十一有:「公孫弘為學官」。東漢時太學教師也稱「講郎」,相當現代的講師。明清或稱教師為「教習」。至「老師」則指年老資深的學者,日久變成一般統稱。新學制興起,由幼稚園至大學,多用「先生」相稱。在古時只稱二字之一,或用先,或用生,含義相同。《史記》袁盎晁錯列傳第四十一有:「錯初學於張恢先所」。《漢書》袁盎晁錯傳第十九則謂:「初學於張恢生所」。張恢是人名,並不是張恢先,也不是張恢生,而是張恢先生。往昔妻子寫信稱丈夫為「夫子」,今人在口語上亦多稱先生。
我初到學校,陳弈濤帶去見校長,教務主任,並介紹其他教師。四年級另一位教師沈美玉,年紀較長,是教授眷屬,聽說我爸爸也是教授,無形中比較親近,常常會指導我一些事情。
西北大學附屬小學和其他小學一樣,分高級和初級兩部分,五六年級分科任教,一至四年級則由一人負責所有課程。因為是國立教育機構,待遇較省立者為優。陳弈濤擔任四年級級任,國語、算術、常識有課本,循序講授;勞美、游唱需自行準備。此數者對我來說,算術課最為容易;常識課也很少有問題,不感困難;至國語一科因我不習慣講國語,常用西安話,有時一不注意,就會引起學生們的笑聲。當時該校學生人數不多,每年級僅有兩班,全都是外省籍者,西安本地小孩,都因城裏有家,就在附近就讀,沒有人跑到城外的。
國語雖然是一科,但份量很重,可以分作四種而來計分。那就是國語、說話、作文、寫字。國語指課本研讀,說話指會話對答,作文指文字表達,寫字指書法練習。我國文字是單字單音,對形、音、聲、義徹底明瞭後,運用時才能得心應手,別具特色。詩詞歌賦各有不同,對聯、謎語、測字也就獨樹一格。西歐國家之拼音文字,實難有此功能。語法有平上去入四聲,增加學習困難。釋真空《玉鑰匙》歌訣有:「平聲平道莫低昂,上聲高呼猛烈強,去聲分明哀遠道,入聲短促急收藏。」趙元任用國語羅馬字表示湯 ( tang ) 糖 ( tarng ) 躺 ( taang ) 燙 ( tanq ) 加以區分,給學習者提供簡易途徑,但只能適合教外國學生,我國學生仍以用注音符號為宜。昔日所用之直音法和反切法,不再使用,知者日少。再經不斷演進,四聲改為陰平、陽平、上聲、去聲。平聲今分陰平、陽平,前者讀高平調,後者讀高升調。上聲先低後高,低久高暫。去聲先高後低,音向下落。入聲較陰平為短,今已不用。也有人說:「陰平高而平,陽平往上升,上聲先降後升有拐彎,去聲高處往下衝。」試看「爸爸」二字,第一個讀作霸,是去聲;第二個讀作八,是入聲。要是單獨用一個字,則讀作霸而不讀作八。四聲不凖,別人會聽不懂。詩詞上陰平陽平為平聲,上聲去聲為仄聲。平仄運用得當,講起話來悅耳好聽,否則易成催眠曲,引人入睡。
文字的形成,經過相當時間,多次轉變,始告固定。就構成來說,由結繩、書契、八卦、河圖、洛書、圖畫,逐步演進。古人仰則觀象於天,俯則觀法於地,日月星辰,鳥獸之跡,皆可作為創造文字的啟示。《淮南子》卷八本經訓說:「昔者倉頡作書,而天雨粟,鬼夜哭。」就字形來說,有甲骨文、鐘鼎文、小篆、大篆、隸書、草書、行書、正楷、簡體等。昔日對字有書、文、名、字四種不同稱謂,分別表示書寫、形體、發聲、總括。至秦「車同軌、書同文」後,書文名字各有所指,不再混同。《說文解字》序:「《周禮》八歲入小學,保氏教國子,先以六書。一曰指事,指事者視而可識,察而見意,上下是也。二曰象形,象形者畫成其物,隨體詰詘,日月事也。三曰形聲,形聲者以事為名,取譬相成,江河是也。四曰會意,會意者比類合誼,以見指撝,武信是也。五曰轉注,轉注者見類一首,同意相受,考老是也。六曰假借,假借者本無其字,依聲託事,令長是也。」
教授國字,先識其形,再讀其音,明其含義,知其筆順。對外形相近而音義不同者,逐一列舉,詳加比較,使能有所區別,不會出現魚魯豕亥之誤。初次印象最為重要,稍有所失,後患無窮。遇適當時機,介紹字典用法,如何辨別部首,清數筆劃,利用注音字母或中文拼音,讀出正確發音。至常用片語,不必死記,擇有興趣者先記一二,然後逐漸增加。
不同名詞要用特定的量詞,不可混淆。例如:人用個,馬用匹,牛用頭,狗用條,羊用口,魚用尾,筆用支,墨用錠,紙用張,硯用方,書用本,信用封,花用朵,葉用片,菜用盤,酒用杯,茶用壺,燈用盞,田用畝,山用座,窗用扇,屋用間,歌用首,戲用齣,衣用件,帽用頂,鞋用雙,桌用張,扇用把,人家用戶,餐具用套,鏡子用面,柱子用根,扁舟用葉,汽車用輛,飛機用架,彩虹用道,明月用輪,使用日久,習慣成自然,也就不會再用錯。有時同一物件視情況而用不同之字,例如青菜可用把,可用顆,也可用斤。另有相同的字用在不同的地方,例如張用在紙,用在牀,也用在桌。再如片,可用在一片真情,一片癡心,一片歡騰,一片烏雲,一片火海,一片混亂。
將兩個字組成一個詞語,顛倒順序,便可變動作成名詞,也是拼音文字所辦不到的。試看柴火與火柴;頭枕與枕頭;扇風與風扇;乾餅與餅乾;上山與山上;包書與書包;套手與手套;人情與情人;年青與青年;負擔與擔負;講演與演講;眼紅與紅眼;手巧與巧手。信手寫來,樂在其中。學會與會學在教學功效上有很大的差別,翌日成就出現顯著不同。一個老師讓學生學會只能稱為盡職,要是讓學生會學才能稱為優良。
若將某字重複使用,而成疊字,能使語氣加重,印象深刻。常見者有堂堂、正正、人人、處處、明明、白白、清清、楚楚、風風、雨雨、歡歡、喜喜、哭哭、啼啼、淒淒、冷冷、清清等。
日記或週記習慣的養成,對語文表達能力有很大幫助,個人親歷也都有史料價值。因之,有自己動手者,也有別人代勞者。昔日所謂《實錄》就是史臣為帝王所作的個人生活起居記錄,也就是私人日記。有次我在學生週記上看到一段妙文,「我家的鄰居有三個孩子,一個是男孩,另一個是男孩,還有一個也是男孩。」這是仿照筆名魯迅的周樹人「我家後院有兩株樹,一株是棗樹,還有一株也是棗樹」而來。文章的好壞,除含意外,尚需簡潔,添一字則嫌多,減一字則嫌少。基礎教育以平實為主,不宜故顯機詐,賣弄才華,用語不驚人死不休來作藉口。好問則識廣,多讀則學博,稿易則文精,功純則德進。所以呂不為《呂氏春秋》卷十三有始覽第一之謹聽有:「不知則問,不能則學。」荀況《荀子》勸學篇第一有:「吾嘗終日而思矣,不如須臾之所學也。」
我國文字是一字一音,同音異字,常常使學生們難加區別,而發生誤用或錯用的情形。例如「象」字,有印象、現象、天象、氣象、真象、景象、抽象、萬象、形象等,指的是自然界人或物質形態或樣子。「像」字有雕像、肖像、圖像、畫像、偶像、繡像、影像等,指的是用模仿比照方法製成人或物的形象。至「相」有長相、貌相、照相、福相、坐相、站相、吃相等,指的是外觀形態和內在因素的聯繫。但照相一定要用相,絕不能用象或像。因之照相機也不能寫作照像機。又如坐與座,年青與年輕,也都有不同含義。學生錯別字以音同形近者最常見,其次是音同形異,至音異形近者為最少。
至若通用之國字,更容易造成錯誤。例如做和作,有時可以替換,但作戰、作文、作家、作物等,就不可用做來代作。年青可以寫作年輕,但丹青非丹輕,踏青非踏輕。
關於西安土話,例如「我」字,和古漢語有關,可以寫作吾,也可以寫作我。一為正讀,一為破音。正如「惡」字,可讀為善惡之惡(我),也可或讀為厭惡之惡(吾)。但國語則讀我作「臥」,西安話則發音近「額」;國語讀「國」近郭,西安話則發音近「圭」;國語讀「水」近睡,西安話則發音近肺。差異過大,自難被久講國語的學生立即接受,當然一不小心,就會鬧出笑話。
有一次空襲警報聲響起,人們都向城外跑去,忽有一人反向城內而走。有人問是怎麽一回事,聽說把孩子丟了,就有人說:「這時候還找甚麽鞋子,逃命要緊。」那裏會知道不是鞋子而是孩子,明明鞋子在腳上穿得好好的。
又有一次,學生們宣傳抗日,說「有國才有家」。這不是廢話,那一家沒有鍋。沒有鍋怎麽燒飯?誰會知道現代很多小家庭根本從來不燒飯,沒有鍋仍然是個家庭。
西安話也有獨到之處,吟詠唐詩,用國語讀來似乎並不協韻,改用西安話之古漢語才能趣味盎然。西安話味與胃發音不同,絕不會將胃口寫作味口,也不會將口味寫作口胃。身與生不同,終身不會寫成終生。的與得發音不同,拿得到不會變成拿的到,看得見不會變成看的見。窮的變成窮得,顯然有錯。由得或由不得若成為由的或由不的,也不可能發生。他若不齒並非不恥,有志也不是有智。
世界上凡是有名的地方,一定都會有若干方言或俚語,也就是所謂的土話,西安自不例外。楊雄《方言》有十三卷,包羅各地常用者。郭璞在「方言序」中謂:「是以三五之篇著,而獨見之功顯。故可不出戶庭而坐照四表,不勞疇咨而物來能名。」我國方言很多,有一年在上海友人相會,說土話為樂,西安人講古漢語,原無可奇之處,猛然想起一句是:「把旮旯拐角嘎搭瑪稀坷俐碼查收拾一下。」大家以為講的是日語。整句的意思是:把所有地方的一切東西儘量趕快收拾一下。今試將西安常見之方言俚語,擇列一二:
奴 意謂美麗。多用於女孩。這個女娃很奴。
靈 意謂聰明。多用於青幼年。這孩子靈的很。
賽幌 意謂炫耀。戴上鑽戒,有甚麽好賽幌的。
黑摸 意謂光暗。把燈點亮,黑摸怎麽能找得到。
黑拐 意謂賄賂。能把這事辦通,一定使了黑拐。
折騰 意謂捉弄。多出於有意。不要折騰人,有話直接說好了。
捉拿 意謂工作。年輕人應該有個捉拿,不可整天遊手好閒。
揣摩 意謂臆測。你揣摩一下,他究竟安的是好心還是壞心。
擺遭 意謂折磨。多出於無意。白忙了大半天,一點用處都沒有,明明是在擺遭人。
梢青 意謂拍馬。再別梢青,趁機恭維的人很多,又不少你一個。
謀亂 意謂煩躁。我有點謀亂,心一直靜不下來。
失弄 意謂欺騙。想失弄人,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領。
忽悠 意謂不穩。這椅子有些忽悠,坐的時候要多加小心。
受賀 意謂舒服。躺在軟床上,要比睡硬土炕受賀的多。
麻咖 意謂糟糕。怎麽這樣麻咖,一點進步都沒有。
喪眼 意謂貪吃。又不是沒有飯吃,為甚麽這樣喪眼,一點禮貌都沒有。
做作 意謂裝模作樣。別做作啦,誰不知道你那一套。
方言具有凝聚力,但隨着交通發達,資訊便捷,逐漸走上統一道路,被強勢者所同化。
小學教師不需專才而須通才。不必樣樣精通,但應件件皆能。課本上文字較少,但內容廣泛。如何就不多的字而填滿五十分鐘,不會冷場,也需有點技巧。像我初次費了十多個小時,準備教材,以為相當充實,誰知不到一半時間,便已講的一乾二淨。多虧自己當了十幾年學生,福至心靈,窮極智生,只好將生字逐一寫在黑板上,先教學生去讀;再繼續解釋含義,利用新詞練習造句。一節課勉強過去,自己也出了一身大汗,真是事非經過不知難。由生手變成熟手,再由熟手變成老手,也非一日之功,歷盡過程相當艱辛。
學生之注意力,一般來說大約為十五分鐘。不能讓學生永遠繃緊神經,毫不鬆懈。應該有起伏,有興趣,有變化,有對答,有新奇,加強認識,加深印象。師生之間建立親子感情,奠定良友基礎,才能提高教學成果。
在補充教材方面,每個星期一我會講一個成語,讓學生熟記和練習。星期五講中華故事,多以五百字為度。作文時就用成語造句子,說話課也儘量利用成語作練習。日就月將,不知不覺發揮相當功效,時間沒有白白浪費,不曾誤人子弟,自己也增加許多知識。考試對學生來說,很少人喜歡,老師也不見得人人高興,既要出考題,又要評考卷,計分數,登成績簿。但是可以鼓勵學生努力上進,知道自己需要加強的地方。老師也能就考試結果,發現教學的缺失,當然也可算是教學相長的一部分。
我國歷史悠久,教材不慮缺乏,所謂「一部二十四史,不知從何說起。」甚麽是二十四史?一般的說法是指《史記》、《漢書》等紀傳體之正史而言。也就是:
一、 《史記》 陝西韓城人司馬遷著。繼承其父司馬炎而得,至漢武帝為止。全書一百三十篇,分為本紀十二、表十、書八、世家三十、列傳七十。史記為通史,記載前後三千年的事。
二、《漢書》 或稱《前漢書》。班固應漢明帝之命,繼其父班彪六十五篇《史記後傳》而撰漢書。未克完成,改由其妹班昭補寫,終於成書。共一百篇,一百二十卷,八十餘萬言。本紀十二(後析為十三卷),表八(後析為十卷),志十(後析為十八卷),列傳七十(後析為七十九卷)。為我國第一部紀傳體之斷代史。
三、《後漢書》 是由南朝宋人范曄《後漢書》和晉人司馬彪《續漢書》結合而成,共一百二十卷。分為本紀十,列傳八十,志三十。
四、《三國志》 晉朝蜀人陳壽著。凡六十五卷。魏三十卷,蜀十五卷,吳二十卷。司馬氏父子篡位而得天下,乃提高魏而抑壓蜀、吳,指出諸葛亮用兵,非其所長。南北朝時,南朝宋的裴松之,集合大量有關三國資料,引書一百四十餘種,對陳壽三國志作出大量的注,將很多三國故事,儘量納入,致注較主文為多。曹操變成壞人,多見於注中。《三國演義》亦多由注中取材。
五、《晉書》 唐朝房玄齡等所作,唐太宗署名其中。凡一百三十卷。本紀十,志二十,列傳七十,載記三十。
六、《宋書》 南梁時之沈約著,講南朝之宋。凡一百卷。紀十,志三十,列傳六十。
七、《齊書》 即南齊書。梁時蕭子顯所著,講南朝之齊。凡五十九卷。紀八,志十一,列傳四十。
八、《梁書》 唐朝姚思廉,京兆萬年人,繼其父梁察遺稿,撰梁書。凡五十六卷。
九、《陳書》 也是唐朝姚思廉繼其父梁察遺稿所撰。或謂與魏徵合著梁陳書。凡三十六卷。本紀六,列傳三十。
十、《魏書》 北齊人魏收作。凡一百十四卷,紀十三,列傳九十一。
十一、《北齊書》 唐人李百藥著。凡五十卷。紀八,列傳四十二。
十二、《周書》 北周之史,唐人令弧德棻等人合著。凡五十卷。
十三、《隋書》 唐朝魏徵、顏師古等人合著。凡八十五卷。本紀五,志十(後析為三十卷),列傳五十。
十四、《南史》 唐朝李延壽著。凡八十卷。
十五、《北史》 唐朝李延壽著。凡一百卷。
十六、《舊唐書》 五代時後晉人劉昫等人合著。凡二百卷。
十七、《新唐書》 宋朝歐陽修、宋祁、范鎮、呂夏卿等人合著。包括本紀十、志五十、表十五、列傳一百五十,共二百二十五卷。
十八、《五代史》 即舊五代史。宋朝薛居正等人合著。凡百五十卷。紀六十一,志十二,傳七十七。
十九、《新五代史》 宋朝歐陽修撰。凡七十五卷。
二十、《宋史》 元朝脫脫等所著。凡四百九十六卷。本紀四十七,志百六十二,表三十二,列傳二百五十五。
二十一、《遼史》 元朝脫脫等所著。凡百十六卷。本紀三十,志三十二,表八,列傳四十六。
二十二、《金史》 元朝脫脫等所著。凡一百三十五卷。本紀十九,志三十九,表四,列傳七十三。
二十三、《元史》 明朝宋濂等人所著。凡二百十卷。
二十四、《明史》 清朝張廷玉等人所作。凡三百三十六卷。本紀二十四,志七十五,表十三,列傳二百二十。
二十四史共有書三千二百四十九卷,是國家正式史書。但不包括《春秋》和《新元史》。其中有八本正史是在唐代完成,包括《晉書》、《梁書》、《陳書》、《北齊書》、《周書》、《隋書》、《南史》、《北史》八者。
《資治通鑒》乃北宋司馬光所著。由范祖禹、劉恕、劉攽等充主要助手。博採《十七史》、野史、傳狀、譜錄共二百二十多種,經十九年而成,全書二百九十四卷。宋神宗認為「鑒於往事,有資於治道。」特加定名。清畢沅有《續資治通鑒》,用徐乾學等人之《資治通鑒後編》為底本,全書二百二十卷。起自宋太祖建隆元年,西元九六零年,迄元順帝至正二十八年,西元一三六八年,共四百十一年。這兩本書也不在二十四史之內。
經過多年經驗,我認為小學老師最受人尊敬。小朋友看見老師,一定立正站好,作九十度鞠躬,口說:「老師好」,或說:「老師早」。將來稍有成就,也會提起當年老師是某某某。遇到小朋友由家長陪同,看見老師,一定教孩子向老師行禮問好。從來沒有家長教孩子不用理老師,假裝沒有看見,或是有意躲開。學生長大以後,能記得幾個中學老師?又能記得幾個大學教授?
教師待遇較差,歷來如此,我居有定所,食衣有着,並不在這件事上計較。想起從前私塾時代,有人為教師寫的一首詩:
惟有教書最下流,依人門戶度春秋;半饑半飽清閒客,無鎖無枷自在囚。
寬則東家嫌懶惰,嚴乃弟子結冤仇;而今常作青雲士,遮卻當年一半羞。
年終散館,大雪紛飛,東家命工人送塾師回家。途中工人心有不願,又不好拒絕,便順口詠詩說:
大雪紛飛滿天空,長工打傘送長工;酒席宴前分上下,年底身價一般同。
有一窮教師,嵗暮辭館,東家留彼同度春節。盛情難卻,托人攜信回家,其妻打開一看,上面寫着:
日出東方一點紅,主人留我過殘冬;寄語家中賢內助,須待來春再相逢。
讀罷不禁大怒,立復一信。塾師看後,迅即向東家告辭。原來回信寫着:
日落西方一點白,過年期間沒人陪;每夜接客有十個,十夜便能成一百。
東家出言相勸,說:「婦人之言,何必盡信。」塾師說:「沒說盡信,信上一成,已經不得了啦。」
另有一教師,恐遭辭退,頻向東家拍馬。好事者嘲之一詩曰:
占得朝南椅一張,之乎者也說荒唐;身穿藍布袍兒綠,頭戴紅纓裏子黃。
辮線斜拖三尺短,煙筒倒曳一支長;閑來笑對東翁道,第一聰明是令郎。
民國初年,教育尚未普及,入學讀書,全賴私塾。舅家在高陵縣鹿苑鎮,眷口眾多,家道殷實,便有自設私塾。母親是獨女,得與舅舅們同堂讀書,能有這種機會的女人,當時非常稀少。我曾在舅家見過一個神主牌,約二尺多高,上書「天地君親師」五個大字,聽說每年元宵節過後,塾師就館到職,學生們都要在神主牌前向塾師磕頭,獻上贄敬,另有家長贈與束修。私塾全部是語文教學,沒有其他科目。啟蒙者多為《三字經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千字文》,也就是民間所謂的三百千。至《弟子規》、《七言雜字》則為選讀。《百家姓》、《千字文》皆為四言韻文,專供識字使用,缺少其他含義。《三字經》、《弟子規》則有歷史常識、行為規範存乎其中。中級班改讀《論語》、《孟子》、《中庸》、《大學》,統稱《四書》。高級班讀《詩經》、《易經》、《書經》、《禮記》、《春秋》之《左傳》、《公羊傳》、《榖梁傳》,俗稱五經,但《書經》、《禮記》二者選讀者不多。啟蒙之初級班,像唱兒歌一樣,只認字而已,含意為何,概不過問。中級班則擇部分加以講解,高級班讀講並重。
為鼓勵少年人讀書,往日有很多詩用來充作教材,常見的是:
「天子重英豪,文章教爾曹;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。」也有用
「朝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;將相本無種,男兒當自強。」另有
「少小須勤學,文章可立身,滿朝朱紫貴,儘是讀書人。」再有
「莫道年紀小,平生志氣高;別人懷寶劍,我有筆如刀。」來加以勸導。常見的還有
「書中自有黃金屋,書中自有顏如玉,書中自有千鍾粟。」農村中猶多以詩歌鼓勵,例如
「讀得書多勝大坵,不須耕種自然收;東家有酒東家醉,到處逢人到處留。日裏不怕人來借,夜間何懼賊去偷;蟲蝗水旱無傷損,快樂逍遙到白頭。」
我在無意中發現那時的語文課本,稱為共和國國文,使用文言而非白話。每頁一課,文字配有插圖。開始的幾課是:人,手足,刀尺,山水田,馬牛羊,鳥蟲魚,我你他,一身二手,大山小石,天地日月,父母男女,紅黃藍白黑,小貓三隻四隻,白布五匹六匹。又有「姊抱弟弟,窗前徐步。」也有「午飯時,天氣熱。黑雲起,大雨至。電光閃閃,雷聲隆隆。」不要小看這幾個簡單句子,都藏着一段故事。當我們集會時,看到出席人數不多,就會常說小貓三隻四隻。曾聽說他長到一嵗多還不會說話,甚至連爸爸媽媽都不會叫。有一天,大姐姐抱他在院子走,經過窗前,陡然聽見他說:「姊抱弟弟,窗前徐步。」家人莫不大感意外,原來他並不是啞巴。
教育在為未成年人營造良好的讀書環境,引導其在讀書過程中,學習自立、自強、自治、自信、自衛的能力。學會生存、生活,團結互助,犧牲奉獻,如何幫助他人,服務社會。知道創造、創新,面對挑戰,克服困難。《荀子》法行:「孔子曰:君子有三思,而不可不思也。少而不學,長無能也。老而不教,死無思也。有而不施,窮無與也。是故君子少思長則學,老思死則教,有思窮則施。」
我國人命名有很大學問,既要高雅,又要意深。其中蘊含着大量資訊,細心的人可以從中看出其出身、籍貫、地位、品行、功績。還能領略到學問的趣味,做人的態度,甚至深奧的哲理。明太祖朱元璋本名朱重八,後改朱興宗。由意志剛毅,突破萬難,到充滿欲望,成就大業。最後心理變態,殘害忠良。其中演變都和更名有關。明太祖的十七子甯王朱權的第九世孫朱耷,即名畫家八大山人,能認識其名者不多。所以罕用字會常常出現,若教師不能認識學生的名字,豈不大煞風景。就姓來說,已無奇不有,甚麽柴米油鹽醬醋茶,樣樣齊備;公母死難黑老毒,一個不缺。但常用之姓,不過十個,依次是:王、李、張、劉、陳、楊、黃、趙、吳、周。單一個王姓,就有九千二百八十八萬。從前就曾經聽人說過教師不認得學生名字,被學生輕視的這類笑話,我自己當然也心裏有數,不會重蹈覆轍。將學生成績登記冊翻開先看,一方面看看有沒有不認得的字;再看看那幾個學生成績較好,那幾個學生成績較差,以便作適當運用。教學方法雖然也有課本和指導書可供參考,但實際經驗也十分重要,非熟於此道者,不能運用自如。這時我才體驗到為甚麽初離開學校的人,將在學校服務作為首先選擇的對象重點,原因不外是一切都較為熟悉的關係。
當了教師不久,教師節到來,那是國定假期,循例休息一天。我國教師節先後有五個不同日子,最初為六月六日,一九三一年由邰爽秋、程其保發起,得到全國回應,但未獲政府認可。一九三九年,政府用孔子誕辰八月二十七日為教師節。一九五一年又改用五一勞動節為教師節。翌年臺灣地區確認西曆九月二十八日為農曆八月二十七日,遂以該日為教師節。跟着大陸地區也改教師節為九月十日。
世界上有些國家也都定有教師節,例如委內瑞拉之一月十五日,泰國之一月十六日,阿爾巴尼亞之三月七日,葡萄牙之五月十八日,德國之六月十二日,印度之九月五日,俄國之十月第一個星期日,法國之耶誕節等,至美國之九月二十八日,則係採用我國者而來。
一個結過婚的人,一定知道最後和自己結婚的人,大多並不是初戀的人。能夠和初戀者結為終身伴侶,真是少之又少。就業也是一樣,由開始找到的工作,經過多次的變更,到最後安定下來,其間不知改變過多少次。凡事有利必有弊,有得必有失,決不會樣樣都好,毫無瑕疵。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,也不會有十全十美的事。
在歷史和小說中,不少明主訪賢,推心置腹,創造出輝煌事業,名垂青史,使人響往的事。現在情形大變,想找事已非容易,若要等人登門邀已出山,勢不可能。實在說起來,失業也有真假的區別,要是有工作能力和工作意願,而得不到工作位置,缺少機會來臨,才是真失業。反之,時機來臨而沒有工作意願,或雖有意願而沒有能力,那就是假失業。所以假失業不能謂之失業。沒有工作意願的人,不是懶惰成性,便是閥閱世家。等到衣食不濟,才着手尋覓生活資源,犯了「不到黃河心不死,不見棺材不落淚」的毛病。至於沒有工作能力的人,就需要推行職業訓練,使其能有一技之長,不再是社會寄生蟲,也不再是「依親族」或「宅男」與「宅女」。
就業意願須由自己表達,不可讓人猜度。隨時隨地告訴親友,懇求師長,表示覓職的熱誠與迫切期望。並注意報紙廣告,求才資訊。及早準備好個人簡歷及自傳,隨時等待參加面試。只要有機會絕不放過,縱令成功可能不大,也要抱着必勝信心。須知放棄則毫無希望,不放棄仍有一線生機。
我個人認為,主動在求職時確屬重要。若將姜子牙遇到周文王,諸葛亮遇到劉先主,認為是被動當係大謬。試看姜子牙,謀生無方,屢受其妻馬氏之辱,不得已垂釣渭水之濱,終朝未獲魚一尾。人怪而問其故,始知所用之釣鉤不對。或勸彼使用彎釣鉤。姜子牙說:「吾寧直中取,不向曲內求。」這算是甚麽話?天下那有用直鉤去釣魚的事?這樣異乎尋常的舉動,其目的不外讓人廣加流傳,趁機使周文王聽到,以訪賢名義相請。俗話說:「搶來的香,檢來的臭。」要是採毛遂自薦方式,未必能獲得重用與尊敬。
至於諸葛亮呢?有其妻黃承彥女玉英之調教,比姜子牙尤高一着。先差其兄諸葛瑾往東吳,輔佐孫權,以顯才能。再由徐庶獻策劉備,於大破八門金鎖陣之後,繼曹仁劫寨而偷取樊城,使曹軍大敗之事蹟,趁機推介諸葛亮。接着司馬徽稱贊有「臥龍名號」之諸葛亮,可比興周八百年之姜子牙,旺漢四百載之張子房,待劉備心動往訪時,路遇農夫高歌並指出住所。不料僅由童子應門,諸葛亮避而不見。返回途中,又遇崔州平,使再萌續訪之心。等劉備派人探聽諸葛亮已回家中,適隆冬降雪,冒寒而往。半路有一酒店,數人高歌其間,乃石廣元,孟公威。若非事前安排,豈有如此巧合。既知在家,卻又避不見面,由其弟諸葛均代為接見。此時較首次已有明顯進展,使劉備增強訪賢信心。返回時又見黃承彥踏雪吟詩而來。至此諸葛亮相熟親友,分別先後出場,一個不漏。天下之事,有再一再二,沒有再三再四,故當劉備三訪之時,不再躲避,故意以午睡為由,令見其人而不得入其室。當做完所有過程,宣告結束,立即出其完整構想及西川地圖,作透澈分析。試想若非具出山預謀,何克臻此?所以說諸葛亮是有心求售,並非苟全性命於亂世,不求聞達於諸侯之人。
孔子曾經對子路說:「我諱窮久矣,而不免,命也。求通久矣,而不得,時也。」當知孔子也曾自動求職,並非待價而沽。司馬遷也說:「富貴如可求,雖執鞭之士,吾亦為之;如不可求,則從吾所好。」可見也是有意出山,不安於位。
他那個人在家從來不談公事,他究竟作些甚麽?如何作法?我一點都不知道,也懶得去管。這次生頭胎時,久等還不見人,待母親派人通知才到醫院探望。提起這件事,總覺得應該責怪他,埋怨他,彷彿有鯁在喉,不吐不快。在我開始要抱怨時,卻發生急着獻寶的事。過了不久,方明瞭不是疏忽而是忙碌,不是怠惰而是無暇,不是漠不關心而是分身乏術。形勢所迫,由不得自己。
原來空軍第三軍區司令部的統計室是新成立的機構,以往沒有此項業務,自不會網羅此類人才。由於待理的工作過多,現有人力無法支應,既然編制有缺,何不進用新人,才有登報招考統計員的事。統計主任劉林是航空班一期出身的飛行軍官,統計員田自昭是秘書轉業,此二人曾在南京小營空軍總司令部接受為期三週的統計專業訓練,由美軍顧問金洗中尉主講。從所發的教材來看,內容極為簡易,除空軍專用術語及規定的簡單計算公式外,脫離不出平均數與百分比的範圍。但對統計表圖的製作有較為詳盡敍述,非一般統計書籍所能及。無怪當日的統計試題範圍,與高等統計毫無關係。
既然有相當多的工作積壓,急待生力軍支援,所有一切人事處理過程都採快速方式,才有先行報到的權宜措施。空軍像陸軍、海軍一樣,也有規定穿着的制服,補給則按期供應,幸好他有一套卡其布的中山裝,不仔細看勉強可以充數,由文書員劉子文借給空軍軍官舊軍帽一頂,算是出入營區的識別證件。那時空軍沒有職員證,由軍帽帽徽區別官士。帽徽用金屬線繡成,體形頗大,軍官為金色絲線,士官為銀色絲線,民間不易仿造。而且空軍人數不多,官兵多相認識,一二新人加入,不久即可辨認,不愁肖小混入,倒也可算是澈底的保防措施。沒有多久,到了六月,有夏服布料供應,才解決了制服問題。用中山裝混充軍服的事,已經長達三個多月之久。新制服配上新軍階,才顯出空軍氣質,出現一付英俊氣概。果然是人靠衣裝,佛靠金裝。
新制服上身,佩戴全副領章肩章,尤其是飛鷹特別耀眼,遇到舊日的同事同學,都以飛將軍稱呼。校慶當天,回到武功張家崗,吸引很多人的注意,復員期間同學請他幫忙購買機票,也算稍盡綿薄。後來他又為同學介紹在空軍裏工作,文件使用中文打字機。那時中文打字機並不普遍,不要說學校,就是政府機關也不會有。空軍為新興兵種,得天獨厚,才得如此。
俗話說:「隔行如隔山」,又說:「難者不會,會者不難。」事實也確是如此。他對空軍日常業務,完全陌生;特殊軍事用語更是莫知所云。田自昭的經驗豐富,本身又多才多藝,聰明有餘,專業技能不足。所以很多事情,須要先行溝通觀念,才能着手,進度自然迂緩。又聽說總司令部督察室,七月間派人前來視察業務,這項新興工作,既無成規可循,又乏成果借鑒,只好多加準備,全力以赴。他正趕上這個時機,除白天工作八小時外,晚上還須加班三小時。司令部沒有膳食供應,中飯晚飯都要回家。將往返所費時間計算一起,至少每天要耗費十四五個小時以上。一連幾個月的過度超支體力,我都覺得於心不忍。固然空軍待遇優厚,讓人垂涎,那裏知道待遇好的工作負荷也大。等到總司令部視察過後,才恢復正常上班時間,不用加班。
好日子過了一個多月,空軍為開展統計工作,採用業務競賽方法,期收集思廣益功效。他又開始忙碌,夜夜加班,致使我人在醫院,他都無法抽身。在「非不為也,實不能也」的外在因素限制下,埋怨也解決不了問題,我才澈底的原諒了他,以後不再提這件事。
福利方面,空軍也比其他機構為優。經常有眷屬實物配給,包括食物,衣料,煙酒,以及薪炭等,日用品方面也可說不無小補。隨着薪資的改善,我們的開支也大形增加。首先是玉蓮的工資,其次是育嬰用品。我倆不但沒有提高生活程度和品質,反而更為節約,務必量入為出,絕不可使其出現赤字。
他在空軍,有吉普車可用,趁便要駕駛士教他開車。那時沒有駕駛教練場,就利用飛機場的滑行道,還可以就近在機場加油,十分方便。有一次一架飛機正好從停機坪轉向滑行道,幾乎相撞,要是發生意外,後果實難預料。就這樣他學會了開車技術,上下班時,偶爾也會自己駕車,不用駕駛士。有一天,心血來潮,約好駿源銀號的老同學段登洲,同遊臨潼,由他開車。早去晚回,露了一手,玩得並不怎麽樣,但留下恒久的記憶。
我將要畢業,學校尚未分發工作,適田自昭調差南京,田太太陳奕濤在西北大學附小執教,臨時無人接替,商得校方同意由我代課,於是坐上師範學校培育教師的寶座,作起「人之患」來。西北大學距我家很近,出井上將街勿幕門,沿環城公路約千餘公尺,就到校門口。不必搭乘任何交通工具,徒步也不過二十分鐘。就這樣便在畢業前,先暫時作小學教師;畢業後也未能到中學執教。想到自己的主修是英文,教的卻是國民基礎教育,所學非所用的現象又在我的身上發生。真不知道普天之下這種事實究竟有多少?如何才能夠人盡其才,學以致用,確是社會的一大問題。任何人一離開學校,就能得到和個人志趣相投,而且與所學有關的工作,的確是少之又少。絕大多數都是騎驢找馬,先求有個工作,再等機會更換比較好一點的,最後才安靜下來,成為終身職業。初次就業是不是符合理想,是不是適合志趣,是不是用到專長,也就顧不到那許多了。
常聽人說:「結婚是戀愛的墳墓。」也有人說:「畢業就是失業。」或許是上蒼的安排,或許是社會的常態,我遵循着成家立業的老路前進,先結婚而後就業。由於他在就業上曾遭遇到困難,公公和父親全力協助,省主席及廳處長儘量設法,才在農業改進所謀得一枝之棲。我比他情況尤差,那能不提心吊膽謹慎從事。孰料得來全不費功夫,沒有嘗到覓業、待業、失業的苦惱。
「教師」初稱為「師」,孔子說:「三人行必有我師。」韓愈在《進學解》中說:「師者,所以傳道、授業、解惑也。」《禮記》學記第十八:「記問之學,不足以為人師。」又說:「學者有四失,教者必知之。人之學也,或失之多,或失之寡,或失之易,或失之止。」《呂氏春秋》尊師有:「生則謹養,死則敬祭,此尊師之道也。」昔日私人所設教學之地方為「塾」,執教者為「塾師」。古人席地而坐,以西方為尊,乃稱塾師為「西席」。「夫子」則為師之尊稱。先秦以來,國家教師稱「博士」,相當現代之教授。唐宋將專業細分,而有「經學」、「律學」、「算學」博士之別。漢代博士祭酒為五經博士之首。或稱太學教師為「學官」,《史記》儒林列傳第六十一有:「公孫弘為學官」。東漢時太學教師也稱「講郎」,相當現代的講師。明清或稱教師為「教習」。至「老師」則指年老資深的學者,日久變成一般統稱。新學制興起,由幼稚園至大學,多用「先生」相稱。在古時只稱二字之一,或用先,或用生,含義相同。《史記》袁盎晁錯列傳第四十一有:「錯初學於張恢先所」。《漢書》袁盎晁錯傳第十九則謂:「初學於張恢生所」。張恢是人名,並不是張恢先,也不是張恢生,而是張恢先生。往昔妻子寫信稱丈夫為「夫子」,今人在口語上亦多稱先生。
我初到學校,陳弈濤帶去見校長,教務主任,並介紹其他教師。四年級另一位教師沈美玉,年紀較長,是教授眷屬,聽說我爸爸也是教授,無形中比較親近,常常會指導我一些事情。
西北大學附屬小學和其他小學一樣,分高級和初級兩部分,五六年級分科任教,一至四年級則由一人負責所有課程。因為是國立教育機構,待遇較省立者為優。陳弈濤擔任四年級級任,國語、算術、常識有課本,循序講授;勞美、游唱需自行準備。此數者對我來說,算術課最為容易;常識課也很少有問題,不感困難;至國語一科因我不習慣講國語,常用西安話,有時一不注意,就會引起學生們的笑聲。當時該校學生人數不多,每年級僅有兩班,全都是外省籍者,西安本地小孩,都因城裏有家,就在附近就讀,沒有人跑到城外的。
國語雖然是一科,但份量很重,可以分作四種而來計分。那就是國語、說話、作文、寫字。國語指課本研讀,說話指會話對答,作文指文字表達,寫字指書法練習。我國文字是單字單音,對形、音、聲、義徹底明瞭後,運用時才能得心應手,別具特色。詩詞歌賦各有不同,對聯、謎語、測字也就獨樹一格。西歐國家之拼音文字,實難有此功能。語法有平上去入四聲,增加學習困難。釋真空《玉鑰匙》歌訣有:「平聲平道莫低昂,上聲高呼猛烈強,去聲分明哀遠道,入聲短促急收藏。」趙元任用國語羅馬字表示湯 ( tang ) 糖 ( tarng ) 躺 ( taang ) 燙 ( tanq ) 加以區分,給學習者提供簡易途徑,但只能適合教外國學生,我國學生仍以用注音符號為宜。昔日所用之直音法和反切法,不再使用,知者日少。再經不斷演進,四聲改為陰平、陽平、上聲、去聲。平聲今分陰平、陽平,前者讀高平調,後者讀高升調。上聲先低後高,低久高暫。去聲先高後低,音向下落。入聲較陰平為短,今已不用。也有人說:「陰平高而平,陽平往上升,上聲先降後升有拐彎,去聲高處往下衝。」試看「爸爸」二字,第一個讀作霸,是去聲;第二個讀作八,是入聲。要是單獨用一個字,則讀作霸而不讀作八。四聲不凖,別人會聽不懂。詩詞上陰平陽平為平聲,上聲去聲為仄聲。平仄運用得當,講起話來悅耳好聽,否則易成催眠曲,引人入睡。
文字的形成,經過相當時間,多次轉變,始告固定。就構成來說,由結繩、書契、八卦、河圖、洛書、圖畫,逐步演進。古人仰則觀象於天,俯則觀法於地,日月星辰,鳥獸之跡,皆可作為創造文字的啟示。《淮南子》卷八本經訓說:「昔者倉頡作書,而天雨粟,鬼夜哭。」就字形來說,有甲骨文、鐘鼎文、小篆、大篆、隸書、草書、行書、正楷、簡體等。昔日對字有書、文、名、字四種不同稱謂,分別表示書寫、形體、發聲、總括。至秦「車同軌、書同文」後,書文名字各有所指,不再混同。《說文解字》序:「《周禮》八歲入小學,保氏教國子,先以六書。一曰指事,指事者視而可識,察而見意,上下是也。二曰象形,象形者畫成其物,隨體詰詘,日月事也。三曰形聲,形聲者以事為名,取譬相成,江河是也。四曰會意,會意者比類合誼,以見指撝,武信是也。五曰轉注,轉注者見類一首,同意相受,考老是也。六曰假借,假借者本無其字,依聲託事,令長是也。」
教授國字,先識其形,再讀其音,明其含義,知其筆順。對外形相近而音義不同者,逐一列舉,詳加比較,使能有所區別,不會出現魚魯豕亥之誤。初次印象最為重要,稍有所失,後患無窮。遇適當時機,介紹字典用法,如何辨別部首,清數筆劃,利用注音字母或中文拼音,讀出正確發音。至常用片語,不必死記,擇有興趣者先記一二,然後逐漸增加。
不同名詞要用特定的量詞,不可混淆。例如:人用個,馬用匹,牛用頭,狗用條,羊用口,魚用尾,筆用支,墨用錠,紙用張,硯用方,書用本,信用封,花用朵,葉用片,菜用盤,酒用杯,茶用壺,燈用盞,田用畝,山用座,窗用扇,屋用間,歌用首,戲用齣,衣用件,帽用頂,鞋用雙,桌用張,扇用把,人家用戶,餐具用套,鏡子用面,柱子用根,扁舟用葉,汽車用輛,飛機用架,彩虹用道,明月用輪,使用日久,習慣成自然,也就不會再用錯。有時同一物件視情況而用不同之字,例如青菜可用把,可用顆,也可用斤。另有相同的字用在不同的地方,例如張用在紙,用在牀,也用在桌。再如片,可用在一片真情,一片癡心,一片歡騰,一片烏雲,一片火海,一片混亂。
將兩個字組成一個詞語,顛倒順序,便可變動作成名詞,也是拼音文字所辦不到的。試看柴火與火柴;頭枕與枕頭;扇風與風扇;乾餅與餅乾;上山與山上;包書與書包;套手與手套;人情與情人;年青與青年;負擔與擔負;講演與演講;眼紅與紅眼;手巧與巧手。信手寫來,樂在其中。學會與會學在教學功效上有很大的差別,翌日成就出現顯著不同。一個老師讓學生學會只能稱為盡職,要是讓學生會學才能稱為優良。
若將某字重複使用,而成疊字,能使語氣加重,印象深刻。常見者有堂堂、正正、人人、處處、明明、白白、清清、楚楚、風風、雨雨、歡歡、喜喜、哭哭、啼啼、淒淒、冷冷、清清等。
日記或週記習慣的養成,對語文表達能力有很大幫助,個人親歷也都有史料價值。因之,有自己動手者,也有別人代勞者。昔日所謂《實錄》就是史臣為帝王所作的個人生活起居記錄,也就是私人日記。有次我在學生週記上看到一段妙文,「我家的鄰居有三個孩子,一個是男孩,另一個是男孩,還有一個也是男孩。」這是仿照筆名魯迅的周樹人「我家後院有兩株樹,一株是棗樹,還有一株也是棗樹」而來。文章的好壞,除含意外,尚需簡潔,添一字則嫌多,減一字則嫌少。基礎教育以平實為主,不宜故顯機詐,賣弄才華,用語不驚人死不休來作藉口。好問則識廣,多讀則學博,稿易則文精,功純則德進。所以呂不為《呂氏春秋》卷十三有始覽第一之謹聽有:「不知則問,不能則學。」荀況《荀子》勸學篇第一有:「吾嘗終日而思矣,不如須臾之所學也。」
我國文字是一字一音,同音異字,常常使學生們難加區別,而發生誤用或錯用的情形。例如「象」字,有印象、現象、天象、氣象、真象、景象、抽象、萬象、形象等,指的是自然界人或物質形態或樣子。「像」字有雕像、肖像、圖像、畫像、偶像、繡像、影像等,指的是用模仿比照方法製成人或物的形象。至「相」有長相、貌相、照相、福相、坐相、站相、吃相等,指的是外觀形態和內在因素的聯繫。但照相一定要用相,絕不能用象或像。因之照相機也不能寫作照像機。又如坐與座,年青與年輕,也都有不同含義。學生錯別字以音同形近者最常見,其次是音同形異,至音異形近者為最少。
至若通用之國字,更容易造成錯誤。例如做和作,有時可以替換,但作戰、作文、作家、作物等,就不可用做來代作。年青可以寫作年輕,但丹青非丹輕,踏青非踏輕。
關於西安土話,例如「我」字,和古漢語有關,可以寫作吾,也可以寫作我。一為正讀,一為破音。正如「惡」字,可讀為善惡之惡(我),也可或讀為厭惡之惡(吾)。但國語則讀我作「臥」,西安話則發音近「額」;國語讀「國」近郭,西安話則發音近「圭」;國語讀「水」近睡,西安話則發音近肺。差異過大,自難被久講國語的學生立即接受,當然一不小心,就會鬧出笑話。
有一次空襲警報聲響起,人們都向城外跑去,忽有一人反向城內而走。有人問是怎麽一回事,聽說把孩子丟了,就有人說:「這時候還找甚麽鞋子,逃命要緊。」那裏會知道不是鞋子而是孩子,明明鞋子在腳上穿得好好的。
又有一次,學生們宣傳抗日,說「有國才有家」。這不是廢話,那一家沒有鍋。沒有鍋怎麽燒飯?誰會知道現代很多小家庭根本從來不燒飯,沒有鍋仍然是個家庭。
西安話也有獨到之處,吟詠唐詩,用國語讀來似乎並不協韻,改用西安話之古漢語才能趣味盎然。西安話味與胃發音不同,絕不會將胃口寫作味口,也不會將口味寫作口胃。身與生不同,終身不會寫成終生。的與得發音不同,拿得到不會變成拿的到,看得見不會變成看的見。窮的變成窮得,顯然有錯。由得或由不得若成為由的或由不的,也不可能發生。他若不齒並非不恥,有志也不是有智。
世界上凡是有名的地方,一定都會有若干方言或俚語,也就是所謂的土話,西安自不例外。楊雄《方言》有十三卷,包羅各地常用者。郭璞在「方言序」中謂:「是以三五之篇著,而獨見之功顯。故可不出戶庭而坐照四表,不勞疇咨而物來能名。」我國方言很多,有一年在上海友人相會,說土話為樂,西安人講古漢語,原無可奇之處,猛然想起一句是:「把旮旯拐角嘎搭瑪稀坷俐碼查收拾一下。」大家以為講的是日語。整句的意思是:把所有地方的一切東西儘量趕快收拾一下。今試將西安常見之方言俚語,擇列一二:
奴 意謂美麗。多用於女孩。這個女娃很奴。
靈 意謂聰明。多用於青幼年。這孩子靈的很。
賽幌 意謂炫耀。戴上鑽戒,有甚麽好賽幌的。
黑摸 意謂光暗。把燈點亮,黑摸怎麽能找得到。
黑拐 意謂賄賂。能把這事辦通,一定使了黑拐。
折騰 意謂捉弄。多出於有意。不要折騰人,有話直接說好了。
捉拿 意謂工作。年輕人應該有個捉拿,不可整天遊手好閒。
揣摩 意謂臆測。你揣摩一下,他究竟安的是好心還是壞心。
擺遭 意謂折磨。多出於無意。白忙了大半天,一點用處都沒有,明明是在擺遭人。
梢青 意謂拍馬。再別梢青,趁機恭維的人很多,又不少你一個。
謀亂 意謂煩躁。我有點謀亂,心一直靜不下來。
失弄 意謂欺騙。想失弄人,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領。
忽悠 意謂不穩。這椅子有些忽悠,坐的時候要多加小心。
受賀 意謂舒服。躺在軟床上,要比睡硬土炕受賀的多。
麻咖 意謂糟糕。怎麽這樣麻咖,一點進步都沒有。
喪眼 意謂貪吃。又不是沒有飯吃,為甚麽這樣喪眼,一點禮貌都沒有。
做作 意謂裝模作樣。別做作啦,誰不知道你那一套。
方言具有凝聚力,但隨着交通發達,資訊便捷,逐漸走上統一道路,被強勢者所同化。
小學教師不需專才而須通才。不必樣樣精通,但應件件皆能。課本上文字較少,但內容廣泛。如何就不多的字而填滿五十分鐘,不會冷場,也需有點技巧。像我初次費了十多個小時,準備教材,以為相當充實,誰知不到一半時間,便已講的一乾二淨。多虧自己當了十幾年學生,福至心靈,窮極智生,只好將生字逐一寫在黑板上,先教學生去讀;再繼續解釋含義,利用新詞練習造句。一節課勉強過去,自己也出了一身大汗,真是事非經過不知難。由生手變成熟手,再由熟手變成老手,也非一日之功,歷盡過程相當艱辛。
學生之注意力,一般來說大約為十五分鐘。不能讓學生永遠繃緊神經,毫不鬆懈。應該有起伏,有興趣,有變化,有對答,有新奇,加強認識,加深印象。師生之間建立親子感情,奠定良友基礎,才能提高教學成果。
在補充教材方面,每個星期一我會講一個成語,讓學生熟記和練習。星期五講中華故事,多以五百字為度。作文時就用成語造句子,說話課也儘量利用成語作練習。日就月將,不知不覺發揮相當功效,時間沒有白白浪費,不曾誤人子弟,自己也增加許多知識。考試對學生來說,很少人喜歡,老師也不見得人人高興,既要出考題,又要評考卷,計分數,登成績簿。但是可以鼓勵學生努力上進,知道自己需要加強的地方。老師也能就考試結果,發現教學的缺失,當然也可算是教學相長的一部分。
我國歷史悠久,教材不慮缺乏,所謂「一部二十四史,不知從何說起。」甚麽是二十四史?一般的說法是指《史記》、《漢書》等紀傳體之正史而言。也就是:
一、 《史記》 陝西韓城人司馬遷著。繼承其父司馬炎而得,至漢武帝為止。全書一百三十篇,分為本紀十二、表十、書八、世家三十、列傳七十。史記為通史,記載前後三千年的事。
二、《漢書》 或稱《前漢書》。班固應漢明帝之命,繼其父班彪六十五篇《史記後傳》而撰漢書。未克完成,改由其妹班昭補寫,終於成書。共一百篇,一百二十卷,八十餘萬言。本紀十二(後析為十三卷),表八(後析為十卷),志十(後析為十八卷),列傳七十(後析為七十九卷)。為我國第一部紀傳體之斷代史。
三、《後漢書》 是由南朝宋人范曄《後漢書》和晉人司馬彪《續漢書》結合而成,共一百二十卷。分為本紀十,列傳八十,志三十。
四、《三國志》 晉朝蜀人陳壽著。凡六十五卷。魏三十卷,蜀十五卷,吳二十卷。司馬氏父子篡位而得天下,乃提高魏而抑壓蜀、吳,指出諸葛亮用兵,非其所長。南北朝時,南朝宋的裴松之,集合大量有關三國資料,引書一百四十餘種,對陳壽三國志作出大量的注,將很多三國故事,儘量納入,致注較主文為多。曹操變成壞人,多見於注中。《三國演義》亦多由注中取材。
五、《晉書》 唐朝房玄齡等所作,唐太宗署名其中。凡一百三十卷。本紀十,志二十,列傳七十,載記三十。
六、《宋書》 南梁時之沈約著,講南朝之宋。凡一百卷。紀十,志三十,列傳六十。
七、《齊書》 即南齊書。梁時蕭子顯所著,講南朝之齊。凡五十九卷。紀八,志十一,列傳四十。
八、《梁書》 唐朝姚思廉,京兆萬年人,繼其父梁察遺稿,撰梁書。凡五十六卷。
九、《陳書》 也是唐朝姚思廉繼其父梁察遺稿所撰。或謂與魏徵合著梁陳書。凡三十六卷。本紀六,列傳三十。
十、《魏書》 北齊人魏收作。凡一百十四卷,紀十三,列傳九十一。
十一、《北齊書》 唐人李百藥著。凡五十卷。紀八,列傳四十二。
十二、《周書》 北周之史,唐人令弧德棻等人合著。凡五十卷。
十三、《隋書》 唐朝魏徵、顏師古等人合著。凡八十五卷。本紀五,志十(後析為三十卷),列傳五十。
十四、《南史》 唐朝李延壽著。凡八十卷。
十五、《北史》 唐朝李延壽著。凡一百卷。
十六、《舊唐書》 五代時後晉人劉昫等人合著。凡二百卷。
十七、《新唐書》 宋朝歐陽修、宋祁、范鎮、呂夏卿等人合著。包括本紀十、志五十、表十五、列傳一百五十,共二百二十五卷。
十八、《五代史》 即舊五代史。宋朝薛居正等人合著。凡百五十卷。紀六十一,志十二,傳七十七。
十九、《新五代史》 宋朝歐陽修撰。凡七十五卷。
二十、《宋史》 元朝脫脫等所著。凡四百九十六卷。本紀四十七,志百六十二,表三十二,列傳二百五十五。
二十一、《遼史》 元朝脫脫等所著。凡百十六卷。本紀三十,志三十二,表八,列傳四十六。
二十二、《金史》 元朝脫脫等所著。凡一百三十五卷。本紀十九,志三十九,表四,列傳七十三。
二十三、《元史》 明朝宋濂等人所著。凡二百十卷。
二十四、《明史》 清朝張廷玉等人所作。凡三百三十六卷。本紀二十四,志七十五,表十三,列傳二百二十。
二十四史共有書三千二百四十九卷,是國家正式史書。但不包括《春秋》和《新元史》。其中有八本正史是在唐代完成,包括《晉書》、《梁書》、《陳書》、《北齊書》、《周書》、《隋書》、《南史》、《北史》八者。
《資治通鑒》乃北宋司馬光所著。由范祖禹、劉恕、劉攽等充主要助手。博採《十七史》、野史、傳狀、譜錄共二百二十多種,經十九年而成,全書二百九十四卷。宋神宗認為「鑒於往事,有資於治道。」特加定名。清畢沅有《續資治通鑒》,用徐乾學等人之《資治通鑒後編》為底本,全書二百二十卷。起自宋太祖建隆元年,西元九六零年,迄元順帝至正二十八年,西元一三六八年,共四百十一年。這兩本書也不在二十四史之內。
經過多年經驗,我認為小學老師最受人尊敬。小朋友看見老師,一定立正站好,作九十度鞠躬,口說:「老師好」,或說:「老師早」。將來稍有成就,也會提起當年老師是某某某。遇到小朋友由家長陪同,看見老師,一定教孩子向老師行禮問好。從來沒有家長教孩子不用理老師,假裝沒有看見,或是有意躲開。學生長大以後,能記得幾個中學老師?又能記得幾個大學教授?
教師待遇較差,歷來如此,我居有定所,食衣有着,並不在這件事上計較。想起從前私塾時代,有人為教師寫的一首詩:
惟有教書最下流,依人門戶度春秋;半饑半飽清閒客,無鎖無枷自在囚。
寬則東家嫌懶惰,嚴乃弟子結冤仇;而今常作青雲士,遮卻當年一半羞。
年終散館,大雪紛飛,東家命工人送塾師回家。途中工人心有不願,又不好拒絕,便順口詠詩說:
大雪紛飛滿天空,長工打傘送長工;酒席宴前分上下,年底身價一般同。
有一窮教師,嵗暮辭館,東家留彼同度春節。盛情難卻,托人攜信回家,其妻打開一看,上面寫着:
日出東方一點紅,主人留我過殘冬;寄語家中賢內助,須待來春再相逢。
讀罷不禁大怒,立復一信。塾師看後,迅即向東家告辭。原來回信寫着:
日落西方一點白,過年期間沒人陪;每夜接客有十個,十夜便能成一百。
東家出言相勸,說:「婦人之言,何必盡信。」塾師說:「沒說盡信,信上一成,已經不得了啦。」
另有一教師,恐遭辭退,頻向東家拍馬。好事者嘲之一詩曰:
占得朝南椅一張,之乎者也說荒唐;身穿藍布袍兒綠,頭戴紅纓裏子黃。
辮線斜拖三尺短,煙筒倒曳一支長;閑來笑對東翁道,第一聰明是令郎。
民國初年,教育尚未普及,入學讀書,全賴私塾。舅家在高陵縣鹿苑鎮,眷口眾多,家道殷實,便有自設私塾。母親是獨女,得與舅舅們同堂讀書,能有這種機會的女人,當時非常稀少。我曾在舅家見過一個神主牌,約二尺多高,上書「天地君親師」五個大字,聽說每年元宵節過後,塾師就館到職,學生們都要在神主牌前向塾師磕頭,獻上贄敬,另有家長贈與束修。私塾全部是語文教學,沒有其他科目。啟蒙者多為《三字經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千字文》,也就是民間所謂的三百千。至《弟子規》、《七言雜字》則為選讀。《百家姓》、《千字文》皆為四言韻文,專供識字使用,缺少其他含義。《三字經》、《弟子規》則有歷史常識、行為規範存乎其中。中級班改讀《論語》、《孟子》、《中庸》、《大學》,統稱《四書》。高級班讀《詩經》、《易經》、《書經》、《禮記》、《春秋》之《左傳》、《公羊傳》、《榖梁傳》,俗稱五經,但《書經》、《禮記》二者選讀者不多。啟蒙之初級班,像唱兒歌一樣,只認字而已,含意為何,概不過問。中級班則擇部分加以講解,高級班讀講並重。
為鼓勵少年人讀書,往日有很多詩用來充作教材,常見的是:
「天子重英豪,文章教爾曹;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。」也有用
「朝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;將相本無種,男兒當自強。」另有
「少小須勤學,文章可立身,滿朝朱紫貴,儘是讀書人。」再有
「莫道年紀小,平生志氣高;別人懷寶劍,我有筆如刀。」來加以勸導。常見的還有
「書中自有黃金屋,書中自有顏如玉,書中自有千鍾粟。」農村中猶多以詩歌鼓勵,例如
「讀得書多勝大坵,不須耕種自然收;東家有酒東家醉,到處逢人到處留。日裏不怕人來借,夜間何懼賊去偷;蟲蝗水旱無傷損,快樂逍遙到白頭。」
我在無意中發現那時的語文課本,稱為共和國國文,使用文言而非白話。每頁一課,文字配有插圖。開始的幾課是:人,手足,刀尺,山水田,馬牛羊,鳥蟲魚,我你他,一身二手,大山小石,天地日月,父母男女,紅黃藍白黑,小貓三隻四隻,白布五匹六匹。又有「姊抱弟弟,窗前徐步。」也有「午飯時,天氣熱。黑雲起,大雨至。電光閃閃,雷聲隆隆。」不要小看這幾個簡單句子,都藏着一段故事。當我們集會時,看到出席人數不多,就會常說小貓三隻四隻。曾聽說他長到一嵗多還不會說話,甚至連爸爸媽媽都不會叫。有一天,大姐姐抱他在院子走,經過窗前,陡然聽見他說:「姊抱弟弟,窗前徐步。」家人莫不大感意外,原來他並不是啞巴。
教育在為未成年人營造良好的讀書環境,引導其在讀書過程中,學習自立、自強、自治、自信、自衛的能力。學會生存、生活,團結互助,犧牲奉獻,如何幫助他人,服務社會。知道創造、創新,面對挑戰,克服困難。《荀子》法行:「孔子曰:君子有三思,而不可不思也。少而不學,長無能也。老而不教,死無思也。有而不施,窮無與也。是故君子少思長則學,老思死則教,有思窮則施。」
我國人命名有很大學問,既要高雅,又要意深。其中蘊含着大量資訊,細心的人可以從中看出其出身、籍貫、地位、品行、功績。還能領略到學問的趣味,做人的態度,甚至深奧的哲理。明太祖朱元璋本名朱重八,後改朱興宗。由意志剛毅,突破萬難,到充滿欲望,成就大業。最後心理變態,殘害忠良。其中演變都和更名有關。明太祖的十七子甯王朱權的第九世孫朱耷,即名畫家八大山人,能認識其名者不多。所以罕用字會常常出現,若教師不能認識學生的名字,豈不大煞風景。就姓來說,已無奇不有,甚麽柴米油鹽醬醋茶,樣樣齊備;公母死難黑老毒,一個不缺。但常用之姓,不過十個,依次是:王、李、張、劉、陳、楊、黃、趙、吳、周。單一個王姓,就有九千二百八十八萬。從前就曾經聽人說過教師不認得學生名字,被學生輕視的這類笑話,我自己當然也心裏有數,不會重蹈覆轍。將學生成績登記冊翻開先看,一方面看看有沒有不認得的字;再看看那幾個學生成績較好,那幾個學生成績較差,以便作適當運用。教學方法雖然也有課本和指導書可供參考,但實際經驗也十分重要,非熟於此道者,不能運用自如。這時我才體驗到為甚麽初離開學校的人,將在學校服務作為首先選擇的對象重點,原因不外是一切都較為熟悉的關係。
當了教師不久,教師節到來,那是國定假期,循例休息一天。我國教師節先後有五個不同日子,最初為六月六日,一九三一年由邰爽秋、程其保發起,得到全國回應,但未獲政府認可。一九三九年,政府用孔子誕辰八月二十七日為教師節。一九五一年又改用五一勞動節為教師節。翌年臺灣地區確認西曆九月二十八日為農曆八月二十七日,遂以該日為教師節。跟着大陸地區也改教師節為九月十日。
世界上有些國家也都定有教師節,例如委內瑞拉之一月十五日,泰國之一月十六日,阿爾巴尼亞之三月七日,葡萄牙之五月十八日,德國之六月十二日,印度之九月五日,俄國之十月第一個星期日,法國之耶誕節等,至美國之九月二十八日,則係採用我國者而來。
一個結過婚的人,一定知道最後和自己結婚的人,大多並不是初戀的人。能夠和初戀者結為終身伴侶,真是少之又少。就業也是一樣,由開始找到的工作,經過多次的變更,到最後安定下來,其間不知改變過多少次。凡事有利必有弊,有得必有失,決不會樣樣都好,毫無瑕疵。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,也不會有十全十美的事。
在歷史和小說中,不少明主訪賢,推心置腹,創造出輝煌事業,名垂青史,使人響往的事。現在情形大變,想找事已非容易,若要等人登門邀已出山,勢不可能。實在說起來,失業也有真假的區別,要是有工作能力和工作意願,而得不到工作位置,缺少機會來臨,才是真失業。反之,時機來臨而沒有工作意願,或雖有意願而沒有能力,那就是假失業。所以假失業不能謂之失業。沒有工作意願的人,不是懶惰成性,便是閥閱世家。等到衣食不濟,才着手尋覓生活資源,犯了「不到黃河心不死,不見棺材不落淚」的毛病。至於沒有工作能力的人,就需要推行職業訓練,使其能有一技之長,不再是社會寄生蟲,也不再是「依親族」或「宅男」與「宅女」。
就業意願須由自己表達,不可讓人猜度。隨時隨地告訴親友,懇求師長,表示覓職的熱誠與迫切期望。並注意報紙廣告,求才資訊。及早準備好個人簡歷及自傳,隨時等待參加面試。只要有機會絕不放過,縱令成功可能不大,也要抱着必勝信心。須知放棄則毫無希望,不放棄仍有一線生機。
我個人認為,主動在求職時確屬重要。若將姜子牙遇到周文王,諸葛亮遇到劉先主,認為是被動當係大謬。試看姜子牙,謀生無方,屢受其妻馬氏之辱,不得已垂釣渭水之濱,終朝未獲魚一尾。人怪而問其故,始知所用之釣鉤不對。或勸彼使用彎釣鉤。姜子牙說:「吾寧直中取,不向曲內求。」這算是甚麽話?天下那有用直鉤去釣魚的事?這樣異乎尋常的舉動,其目的不外讓人廣加流傳,趁機使周文王聽到,以訪賢名義相請。俗話說:「搶來的香,檢來的臭。」要是採毛遂自薦方式,未必能獲得重用與尊敬。
至於諸葛亮呢?有其妻黃承彥女玉英之調教,比姜子牙尤高一着。先差其兄諸葛瑾往東吳,輔佐孫權,以顯才能。再由徐庶獻策劉備,於大破八門金鎖陣之後,繼曹仁劫寨而偷取樊城,使曹軍大敗之事蹟,趁機推介諸葛亮。接着司馬徽稱贊有「臥龍名號」之諸葛亮,可比興周八百年之姜子牙,旺漢四百載之張子房,待劉備心動往訪時,路遇農夫高歌並指出住所。不料僅由童子應門,諸葛亮避而不見。返回途中,又遇崔州平,使再萌續訪之心。等劉備派人探聽諸葛亮已回家中,適隆冬降雪,冒寒而往。半路有一酒店,數人高歌其間,乃石廣元,孟公威。若非事前安排,豈有如此巧合。既知在家,卻又避不見面,由其弟諸葛均代為接見。此時較首次已有明顯進展,使劉備增強訪賢信心。返回時又見黃承彥踏雪吟詩而來。至此諸葛亮相熟親友,分別先後出場,一個不漏。天下之事,有再一再二,沒有再三再四,故當劉備三訪之時,不再躲避,故意以午睡為由,令見其人而不得入其室。當做完所有過程,宣告結束,立即出其完整構想及西川地圖,作透澈分析。試想若非具出山預謀,何克臻此?所以說諸葛亮是有心求售,並非苟全性命於亂世,不求聞達於諸侯之人。
孔子曾經對子路說:「我諱窮久矣,而不免,命也。求通久矣,而不得,時也。」當知孔子也曾自動求職,並非待價而沽。司馬遷也說:「富貴如可求,雖執鞭之士,吾亦為之;如不可求,則從吾所好。」可見也是有意出山,不安於位。